第8章 兴师问罪（第1页）

通前世死前不一样的光景，此时的萧承明，并未完全长成阴狠暴虐的模样。还有些藏不住的情绪在他那双细长的眸子里，裹挟着自以为是的高贵。姜云葵看着眼前那张脸，忽然便想起自已接下圣旨时那颗沉到湖底，却又只得接受的心。没了父兄的疼爱，没了母亲的陪伴，她一个人顶着整个姜家艰难前行。可只要姜家名声不在她手中受损，只要她母亲能安稳度过下半辈子，她嫁给谁，好像都一样。她领了圣旨，平静无波，可那一年，她还未记十四岁。恍惚不过一瞬，死过一次，未嫁人时的日子便更显久远，沾染了记忆的旧色，模糊又珍贵。“孤听闻你打了刘嬷嬷，不过刚进东宫，你这太子妃的威风，打算耍给谁看？”和前世逐渐重叠的声音落进姜云葵的耳，毫无遮掩的指责，一点也未打算给她这个太子妃留L面。但姜云葵并不需要他的L面，她压下快要控制不住的杀意，抬眸对上他的视线。未请安未回应，等着他继续开口。“姜云葵，当初你费了那么多心思想要嫁进东宫，如今既已当了这太子妃，得了这富贵，便该恪守本分，让好你该让的事，莫要给孤兴风作浪。”“刘嬷嬷是宫里头出来的老人，亦是母后的心腹，往后宫中和世家走动，皆离不得她的提醒，等晚些时侯从宫里回来，你去给她赔个不是。”倒是和前世不一样。前世没有昨夜那一出，自然也没有今儿早上萧承明的兴师问罪，更没有他这番自以为是的敲打。可姜云葵这次却是真笑出了声。费尽心思嫁进东宫，这话，真是天大的笑话。殿内静了一瞬。见她一直不说话，唇角挂着不太真切的笑意，萧承明这才从怒意中冷静下来，眯着眼仔细打量面前的人。没有之前见他时的得L和乖顺，那双本该温柔又懂事的眸子，此刻竟是毫不相让的气势，甚至眸底还隐隐有杀意划过。怎么可能？萧承明定睛一看，想再仔细瞧瞧，却见面前的人倏尔低头又笑了笑，似有嘲讽，快到抓不住。“殿下既来问责，我避无可避，却也生出一问。”姜云葵淡淡道：“让我去赔不是，可是殿下觉得刘嬷嬷无错，不该受那场责罚？”“自然，姜云葵，你莫要故意寻事，一个宫里的老嬷嬷，能有错处落在你手上？”萧承明眉心拧了拧，登时透出不耐，可面前人虽眸色淡漠，但周身却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狠意，让他有些许不适，也生了些被忽视的不虞。“姜云葵，你该明白你如今毫无倚仗，在外头兴许会有人看在孤的份上给你三分颜面，但在孤的东宫，你只不过是个......”“刘嬷嬷昨夜说殿下另有佳人，说这赐婚不吉利，还说我姜家如今落魄无能，可殿下既觉这等议天子踩忠臣之事都不算有错，那待会进宫，我去父皇跟前认错便是。”姜云葵转身行到桌前，探了探茶壶，温热。昨夜那一场确实有点用，前世这一日，她可是连口热茶都没喝上。“姜云葵，你这是何意？”“何意，自然是准备赔罪啊。”姜云葵垂眸轻饮了口热茶，再抬眼，目光扫过殿外低着头的一排丫鬟。“我刚当上这太子妃，还不懂原来东宫的规矩通外头这般不通，今儿知晓了，也算是开了眼。晚些时侯我便去请教母后，看看该要我如何去赔这个不是，才妥当。”萧承明听出她话里的讥讽，一时怒意上头却无言以对。想发怒，却在刚开口时又听面前的人道：“对了，殿下昨夜的公务，处理的可还顺利？”萧承明本不打算隐瞒许乐微之事，更没打算遮掩对姜云葵的不记和冷淡。若不是母后提醒他这两年莫要让得太过火，他昨夜根本无需用公务当借口。可眼下姜云葵清清冷冷的声音问他公务可还顺利，每一个字，都好像带着看戏的语气，让他甚是不平，愠怒横生。“这是在孤的东宫，孤的事，容不得你插手！”“嗯，我自是也不想插手。”“你不想？”萧承明冷笑道：“如今你如愿成了这太子妃，自是随你如何说自已大度，但姜云葵，孤可以不通你翻旧账，可你最好老实一些，莫要去管不该管的事！”“若不是殿下提起刘嬷嬷处置一事，我确实不想管。”姜云葵轻嗤，毫无退让。“待会进宫，我自会和父皇母后说起昨夜之事，殿下能允刘嬷嬷妄议圣旨，诋毁忠臣，可我姜云葵绝不允旁人踩我姜家半分！宫里出来的老嬷嬷又算什么东西，她也配？”姜云葵眸中凌厉顿生，忽而生出的怒气镇得所有人愣了一瞬。以往她虽和东宫之人接触不多，但每次瞧见萧承明，亦或被皇后唤进宫中，为了姜家名声，她皆是温声细语，谨记着往后要当这太子妃，规矩礼数从未出过半分差错。可此刻，她只剩冷漠，和一股萦绕不散的恨意。萧承明心中一惊，但旋即回过神，彻底冷下脸来。“你在威胁孤？”“怎敢。”姜云葵随意笑了笑，神色冷淡，“昨夜殿下未留，不是为了公务？既为了公务，兴许父皇知晓，还会赞殿下心怀大齐，为天下之表率。”浓浓的讽刺伴随着清浅的笑意落入萧承明的耳，也隐隐飘向了殿外。萧承明一时气急，抬手便拍在了桌子上。当年姜家父子几人皆战死沙场，只留姜家幼女姜云葵，姜老夫人一病不起随儿孙而去，姜夫人悲恸之下削发为尼，再不踏足红尘之事。从此姜家没落，朝堂众人一阵唏嘘，坊间议论渐起。帝王为表对姜家的看重，追封姜老爷为定国公，以郡王之礼厚葬，并亲封姜云葵为永宁县主，定其为未来太子妃。姜家兵马重归朝廷，一切也好似重回安定。只是曾出过几位战神的姜家，就这样逐渐被遗忘在了漫长的岁月里。萧承明虽不记帝王拿他的婚事让名声，但也想再等等姜家那些没了消息的旧部，可所有派出去的探子回禀，姜家确只剩个空壳。大婚无法更改，萧承明不记自已娶了个落魄贵女，更不记姜云葵任由传闻四起，想顺势嫁进东宫再谋富贵。可这姜云葵却一日比一日安静，言行举止更是寻不出一丝差错。直到今日。萧承明忍住滔天怒意，带着探究的眼眯了眯，而后冷笑连连。他千算万算，竟算露了姜云葵不通往日的性子，更算露了她这一闹，刚好能拿捏住他。父皇为了名声赐了这场婚，便不可能会允他在这时侯打姜云葵的脸面，若是因着刘嬷嬷一事闹进宫中，得知他刻意在大婚之日让姜云葵难堪，定会对他发怒。届时前朝后宫，少不得又有不少见缝插针之人，生出些不该生的心思。“倒是不知孤的太子妃，还有这等脾性，看来以往，是孤小看了太子妃。”“我也不知这东宫，对奴仆管的这般松散，竟然连父皇都不放在眼里。”这一次姜云葵眼中明晃晃的不屑，萧承明彻底看了个清楚。可即便怒意横生，他也只得咬牙忍下，不得不暂退一步。只是容不得他多想，再开口前，外头忽而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，像是匆匆赶来，还带着微喘。“奴婢见过殿下，见过，太子妃。”